他记得以前小时候的云姮，是很活泼的，他只在云府待了三个月，这三月里，云姮因为到处跑被云夫人打屁股哭哭啼啼的画面屡见不鲜。
如今虽说端着个稳重的架子，但晏祈也能从一些细节处看得出来，云姮还是喜欢热闹，喜欢到处玩的。
果然，他这话一说出口，云姮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好啊！”
他将披风披在云姮身上，又新手给她系好，两人并排着慢慢走出冗长的皇城街道，远远看过去，倒像是一对有情人。
走到半路上，天空突然下起了雪，云姮有些高兴，眼睛都笑弯了似一轮月牙。
晏祈见她笑，自己也跟着笑：“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为何这样说？”
“因为遇到了你啊。”
她笑着说出这句话，语调轻扬，带着小女儿家的娇俏，尾音勾得他心尖直发颤。
晏祈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天地无色，他的眼睛里只能装得下她一个人。
晏祈的喉结一滚，连声音都发紧：“遇到孤，是很幸运的事吗？”
“当然啊。”云姮垂眸，睫毛上落下一片雪花，无端显出些落寞，“虽然爹娘都不在了，但我也不是一个人过年，若是爹娘在天有灵，见我如今过得这般好，也会放心的吧。”
嗡的一下，晏祈心中的所有高墙都碎了。
他僵硬的伸出手揉了揉云姮的头，“开心就好。”
对啊，她如今仍将他当做长辈……
两人出了宫后也没有乘马车，反而是慢慢散步走到灯会处。
认识摄政王的人不少，原本热闹的吆喝叫卖声在见到晏祈脸的那一刻，摊主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一样没声儿了。
偏偏始作俑者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一脸的坦然。
晏祈无力走到哪里，遇到的人都是诚惶诚恐的，所以他也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只是云姮觉着，若真让他毫无遮挡的走完整个灯会，只怕热闹的元宵节会变成寂静的元宵节。
她拉着晏祈的手腕将他拖到一颗巨大的柿子树下面：“你先在这里等我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晏祈还低着头看自己的手腕，完全没听见云姮说什么，等云姮再次跑回来他才回神。
她方才……主动牵他的手？
云姮举着两个半脸面具，一个面具上画的是兔子，一个面具上画的是老虎，她将兔子的那个留给自己，老虎的那个递给晏祈。
“你把这个带上，那些摊主看不到你的脸，就不会被吓到了。”云姮笑眯眯的，“今天晚上你便不是摄政王晏祈，只是陪侄女儿出来玩的赵公子。”
晏祈垂下眼睑，他伸出手，却没有接那个老虎面具，反而是拿过了兔子面具戴在脸上，将老虎面具留给云姮：“不是侄女儿，是妹妹。”
他如今在年岁辈分方面格外执着。
云姮只当晏祈是不想被人叫老了，没怎么反驳，便点了下头。
她将面具戴好：“行，那咱们走吧。”
有了面具做遮挡，果然再没发生之前那种寂静无声的诡异现象。
云姮对什么都兴致勃勃的，江南的元宵灯会和京城的不一样，她怕走失便拉着晏祈的袖子左窜右窜，最终停在了一个射艺摊子前。
相隔十余米，能一箭射中玉心的，便得头彩。
头彩是一根周身通透的墨绿色玉簪，形式简单大气，没有任何杂质，在灯火下显得格外雍容华贵。
不少人为了这头彩前赴后继的尝试，但无奈距离太远，老板吊着的那玉环又太小，即便是自吹是武将世家出生的人都失败了。
云姮眯了眯眼睛，觉得这根簪子和晏祈的气质特别符合。
晏祈见云姮一直不动盯着那簪子看，微微弯下腰凑到云姮的耳边低声问：“想要？”
云姮点头又摇头：“想要，但是我不会射艺。”
“这有何难，孤……我来。”
晏祈直接往那摊主手里递了一锭小金子。
摊主掂了掂分量，笑得牙不见眼：“客人，您给的太多了，我这边准备的箭也不过百余支，您看成吗？”
“不用，给我一支就够了。”
这话可谓是狂妄自大至极，先前失败了的人守在旁边嘲讽道：“又上来个吹牛的？刚才那个什么将军的儿子射了十支不还是不行吗？”
“你行不行啊？别在你娘子面前丢了面子哟！”
晏祈勾了勾唇，听见‘你娘子’这三字心情大好，也不和他们计较，直接抽起一支箭开始挽弓。
众人皆屏住呼吸想看这狂妄之人是真能一箭拿下彩头还是只是在吹牛。
云姮的一双眼睛也一直盯着晏祈，他身量高，穿着大氅却丝毫不压个子，反而显得高大俊朗。
“咻——”
箭矢划破空气射了出去，精准的从玉环的中心穿过，带起一阵风引得玉环来回转圈。
众人静了一瞬，随即大声喝彩：“好！”
“真厉害啊！”
“居然真的一箭就能中玉环中心！”
晏祈回头，逆着灯笼烛火之光冲云姮笑，面具下露出的眼睛像有星河一般。
云姮一顿，心跳猛然加速。
众人的喝彩声似乎都已经离她远去，她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她慌张的转头避开晏祈的视线。
晏祈也没在意，他从摊主手中拿过那支墨绿色的玉簪，递给云姮：“给，不是想要吗？”
云姮一脸严肃，耳根子却已经红透了：“啊，我其实是觉得这根玉簪很适合你，送给你吧，就当是新年礼物。”
晏祈一愣，他调侃她：“用我赢来的头彩送给我？”
云姮此刻脑子空白，哪里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只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露馅，便挠挠脸自说自话般往人群里走：“刚才没吃饱我去找点吃的。”
说完便像兔子一般窜进了人群里。
晏祈长得高，也早就安排了暗卫保护云姮，所以并不担心云姮走失，他将玉簪妥帖的放在胸口。
这可是阿婵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
云姮一脸纠结的坐在一个桂花酒酿小圆子的摊子里，脑子乱糟糟的，心也乱糟糟的。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到晏祈会心跳加速呢？
